天晴不曉得自己是怎麼走出翱翔天際的,當他回過神時,他人已經站在公司的門口。
七月的夜比起其他季節多了些悶熱,但是天晴卻只覺得有股冷意從左臆順著血液流淌四肢百骸,他的眸底盈滿茫然,不知該何去何從,腦中也沒有任何的想法,唯一還記得的是那挾帶冷漠與厭煩的字句所給予的疼痛。
蹲下身想舒緩令人感到難受的鈍痛感,卻一點用也沒有。
他的眼中有他、他的眼中卻沒有他,他不知道他的心思、他卻明明白白懂得他的心緒,這是怎般可笑的一種關係,連三角都算不上,真要說起來也不過是一條沒有盡頭的不歸路。
如果可以假裝甚麼也沒有,就真的一切都好起來,那該有多好呢?
天晴想著,沒發現自己的身後來了個人,而來人也沒發現地上縮著一顆大球,一腳踢了上去的結果是兩個人皆摔得七葷八素。
「痛……對不起,你沒事吧?呃,衛亞?」看清眼前的人,天晴有些訝異這麼晚了還能夠在這裡碰到這個讓所有小女生瘋狂的『王子』,沒錯,就是王子。自從金皓薰某天不小心的在路上替這個被人毆打的男孩解危、不小心撿到男孩遺落的劇本、然後再不小心的發現衛亞這塊天大的璞玉之後,原本毫不起眼的他瞬間成為眾所矚目的新秀,身價也在一夕間船高水漲。
對於剛加入的新血,金大哥通常都不放心把他們交給其他的經紀人,而且這種過度保護的行為通常上都會惹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緋聞,諸如『翱翔天際經紀人金皓薰移情別戀,寵愛小新秀』、『新秀爭寵、舊愛神傷』……等等,搞得他們是啼笑皆非,雖然說多數的藝人與合作公司都明白這不過只是八卦報導,可信度逼近負分,但仍然是有個人每次都會在這些緋聞大篇幅被報導後氣到詐毛。
想起那人炸毛的模樣,他低低地笑了,卻依舊掩不去那抹神傷。
「我沒事,倒是天晴哥,你……是不是有心事?」衛亞問得很小心翼翼,伸手搭上那朝自己攤開的善意,讓天晴有力而不失溫柔地扶起。
衛亞能感覺到當自己的問語一出口,扶持的那雙手一瞬間的僵硬。他是個喜歡寫劇本的人,對他人的情緒向來敏感,而此時天晴極力想隱去、卻依舊濃得化不開的哀愁讓他很擔心。
天晴從來沒有表現過如此強烈的情感……
有這麼明顯嗎?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,至少這麼長的時間,在別人眼中他依舊是『天晴』。
唇畔的笑意不如以往閒適,而是上了枷鎖般的沉重,「也許……並不好吧。」
加入翱翔天際,有多長的時間了呢?一年?三年?還是五年?老實說,他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,只有在認真地細數時,才得以知曉。起初的他,無不期待每一次進入公司,即便是枯燥乏味的開會,也讓他雀躍,只是在時間和那人無情的消磨,似乎甚麼也不剩了。
驀地,他很想訴說一個故事,一個被他埋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故事。
他不再揚笑,眉宇間滿是憂傷,對衛亞提出邀請,而對方並未拒絕。
於是,他們兩人搭上了路邊攔下的計程車,到了一間座落於偏僻海岸邊的咖啡廳,裡頭除了一位服務生之外別無他人,而那服務生對於他們的到來也僅只是一抬眼,沒有給予過多的注意。昏暗的燈光讓衛亞看不清天晴的表情,纖細卻不失堅韌的的背影有些朦朧。
「故事,總該從最初說起,是吧?」
總是澄澈明亮的嗓音,此刻有著衛亞不曾聽過的低啞。
他們的緣分一直都那麼的深,像是拿了一把銳利的刀,刻下了難以抹滅的痕。
天晴認得那個男孩。
他有著和自己不相同的膚色,是那種健康的黝黑色澤,褐色的髮因為天生的自然捲而顯得有些凌亂,那雙眸子似乎有許多的情緒,被藏得很深並且濃烈的,是現在的他還不懂的。
只是他覺得每次看著那雙眼睛,心情就會莫名的有些沉重,他想,那個應該和感覺比自己大一些的小哥哥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呢?但是他常常看到有人來接送他,而且他的衣著都頗為華麗,應該是和自己不同的,但是為什麼不開心呢?
低頭拍拍自己有些陳舊的衣服,上面有隻微笑小熊,讓他看著也忍不住笑了,稚氣的臉蛋透著健康的紅潤,讓人看了忍不住想捏一把。
媽媽總是跟他說,『寶貝,遇到困難的時候,千萬不要愁眉苦臉的,笑容,會給你帶來好運,這樣很多事情就會迎刃而解囉!』
雖然不懂迎刃而解是甚麼意思,但是他知道『笑』是好的,所以他總是笑著,而這份笑容帶來許多好處。爸爸媽媽的朋友看到他總是會給他一些糖果,因為他的笑容很可愛,讓他們看了覺得心情很好;在學校老師最喜歡找他當小班長,因為他的笑容讓全班的同學都喜歡他交朋友,大家也很願意聽他的話,所以他們班是全校最團結的小班。
「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和我做朋友……」他想著,但是其實也沒有做太多的思考,要一個才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想那麼複雜根本就不可能。
咚咚咚跑下樓,他朝剛剛男孩佇立的地方張望,運氣很好的男孩還在原地!
他全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在男孩眼中究竟有多麼突兀,小哥哥眼中盡是他不懂的,名為『防備』的敵意,但是正因為不懂所以不會受到影響,小小的臉蛋有著燦爛如陽光的笑容,「小哥哥,可以和你做朋友嗎?我叫做天晴,天空的天、晴天的晴。」
那個單純因為開心而綻放的笑容讓男孩一愣,對這小小的人兒說的話感到……怪異。
沒有人願意主動接近他,因為他總是冷著一張臉,像隻刺蝟般拒絕外來的關心與好意,久而久之就沒有人願意接近他。他知道這樣不好,但是他覺得一個人比較自在,和他人相處互動讓他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。
所以他要所有他不關心的人遠離他……
「……那個人是?」雖然不能很肯定那個人是誰,但想必是個和他們生活很貼近的人吧?否則天晴哥又怎麼會用『緣分』這兩個字呢?
天晴笑了,那抹笑中滿載苦澀,「猜不出來嗎?」
衛亞搖了搖頭。
「那就讓這個孩子的名字,成為屬於我的秘密吧。」
那個讓他想念到痛,卻仍然無法放手的名字。
×未完待續
留言列表